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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晚接安安放学都要经过那充满烟火气且热闹的小摊——烧烤的、摊饼的、炸串的、卖汉堡面包的……昨晚又看见好几个陌生的面孔,摆摊的人越发多了起来。
这小县城的市井气让人瞧着是觉得心安的。
十点,放学的铃声响起。两三分钟之后,孩子们从大门鱼贯而出,一样的衣服,一样的蓬勃的、黑簇簇的头发。
我站在烤肠的摊位边,张望着。十点过七分或是八分,安安从那颗大树下出现,向我挥手,展开笑颜。
“我还盯着在看,怎么都没看见你?还是你先看见的我。”我笑说着挽起安安的一只胳膊避开人群走向大路。
她的目光投向小摊,问:“怎么这样多了?今天好像还有卖炸年糕的。”
“想吃么?想吃就买一块尝尝。”
“嗯——不要不要。”她这样说着,又连连摆手,“我就看看。”
站在摊位前等小吃的孩子有的直直地立着,专心看人摊饼或是烤串。也有的在边等边和同学说话,那男孩大约是说到高兴处,忽地旋转身子,发出“哈”的一声大笑,又转过来,把一只手搭在他旁边同学的肩头继续说笑——到底是少年!让人瞧着感觉有千万种妙意正向我袭来。
回到家,安安去洗漱,我下面条。
一个鸡蛋,几片香肠,一二十粒蚕豆米,一个西红柿。面条是银丝一样的细面,鸡蛋卧在里面,西红柿的红与蚕豆米的绿配在一起,大俗大艳,甚是动人。我看着欣喜,走到卫生间门前提高了嗓音说:“面条好了呀!”
“嗯,我也好了。”她打开门,扑来的气息氤氲着一股子湿润,像雨后的枝叶漾起幽幽的欢愉心。
等她坐下吃面条,我与她说给她买了去研学的包包。
“真的?在哪儿?”她把筷子放下,站起来,要去看。
“在你房间里。嗯,你吃了再去看不迟。”
“我不想等!”她扭头莞尔一笑,“噔噔噔”上楼,片刻,又听到她“噔噔”的脚步声。“嗯,好看,我喜欢。包包上是阿迪达斯的标识,花了不少钱吧?”
“是有点贵。我想买就买个好的,以后你读大学还可以用。我看你的书包是读小学的时候买的,现在还能用。”
“是的。双拉链,有一条拉链坏了,还有一条是好的。反正放在教室里装书,还行。”她重新坐下,挑起一箸面条开吃。“嗯,味道蛮好。”彼时她又露出笑容,让人看了觉得这尘世最真切的幸福莫过于此。
——这样的好,亦是浮生里我这样的俗人抓得住的光。
后来,她做题,我翻闲书。她说今天的化学还没听懂,得把这个问题解决。我看她一眼,她蹲在凳子上,一只手托腮,一只手拿笔在纸上写着什么。
“万一不会你就问下同学和老师。”
“不要总指望别人。我会思考。”她这样说着,声音里盛满了坚定自信。那是天生的少年的好,是一种接近春天的色。我不禁深深地看她——她挠着头发,(她以前笑说自己的头发快被自己抓光了。)脸上的表情说不上什么,惟独嘴角微微上扬,让人有目睹微笑的错觉。
“终于好了。”是她如释重负的声音。
我放下书,扭过去看,她正把笔帽套好放进笔袋。“那快点睡吧。”
“嗯。”这样答应的时候,她已钻进被子——一双凉凉的脚触到我的肌肤。我赶紧捏住她的脚往我这边拉。“我帮你捂捂。嗯,你没穿袜子啵?”
“好舒服呀。”她这样说。
“那我也去睡觉了啊。”我爬起来,帮她掖紧肩头的被子。她仰起脸看我,白晃晃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。
拉窗帘,西天的半个月亮就要落了,天空仿佛是一匹巨大的黑色绸缎,只有一小片被月影照成了银白。而晚风清凉的声音如同低微的和鸣,不自知,仍是可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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