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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千亿体育】酒劲上头,我怎么就哭了呢?

我是有亲哥哥的,大我一属。我们兄弟俩在人世间还未曾谋过面,他就在七岁那年春上,饿死在母亲的怀抱里。还有个姐姐也在那年饿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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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有亲哥哥的,大我一属。我们兄弟俩在人世间还未曾谋过面,他就在七岁那年春上,饿死在母亲的怀抱里。还有个姐姐也在那年饿死了。

可能我家姐妹多,我们没有听过母亲念叨过那个早逝的女儿,倒是一直念叨着那个儿子,我从小耳朵里灌满了哥哥的点点滴滴。说也奇怪,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母亲念叨了。我问原因,母亲一脸轻松的说,“你父亲去那边照顾他了,我留下来陪你们。”

酒劲上头,我怎么就哭了呢?

我父亲那辈人中,也有家有小块田亩的人家。只是,我家爷爷穷得叮当响,全靠帮长工挣生活。四个儿子除了我父亲老实,其他都不太安分。我大伯过天花时落得秃头麻脸,脾气还爆,跟新四军走了,打死了。小叔年少,咬牙切齿要给大哥报仇杀鬼子。等他长大了,日本鬼子没有了,抗美援朝去杀美国鬼子。未立战功,打成了残废,回来差点连老婆都讨不上。

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都落在我父亲的肩膀上,爷爷是穷得叮当响,我父亲当家时,穷得连家里门板也拆掉做了爷爷的棺材。奶奶运气没那么好,死后只讨得一张芦苇席,卷上草草埋了。

我上初中时,埋我爷爷的那片坟场要做屋给下放知青住。父亲将家里的一只风箱带上,他带我去挖爷爷坟“捡金”。我以为人死后埋土里年份多了,骨头里会长出金子呢。直到挖出白花花的骨头时,父亲用火钳一根根夹进风箱里,我还在土里翻找是不是遗漏了“金子”。

 

记忆中小时候冬春时节圩心景象,白浪浪的一片,稻田间留下的草茬都淹没在水里,很多田埂也看不见了。圩心,成了湖心。那时,夏秋季农忙,天雨落在圩心,人们忙着抢收抢种,天下多少雨,就攒多少水在圩心。待到秋收完庄稼,攒的天雨都将农田淹了。

我小学毕业,家里请老师来吃饭。东圩埂上乡亲们一齐出力,将圩心的电线拉到圩埂头上来,东圩埂第一盏电灯照亮了那晚老师们吃饭的桌子。两间草屋里里外外都围着人,看电灯是如何取代煤油灯的。

没有电的旧岁里,圩心攒下的水全靠人工抽水排往圩埂外面的小河里。

圩心本就低洼,要让圩心的积水翻过圩埂头,起码要四架水车,由低到高摆成接龙状,每架水车要筑水槽,八个人同时抽动四架水车,一层层将圩心的水排往圩埂外头。有验验的农户能依据田亩面积与积水深浅,测算出需要多少人工抽多少天水,尔后才能插早稻秧。也因此测算出要支付多少粗粮给抽水的人,让他们回家捱过青黄不接的黄春。

图片​韦明与他的兄弟们姐妹们来九华山中
我家没有半块田,父母亲春季时就全天候帮人家抽水,早出 晚归。我的哥哥就死在他们外出抽了一天水归来之后,母亲说哥哥烧得身上发红,水也喂不进嘴了。父亲用抽水换来的两升黄豆跟人家兑换了点钱,抱着他连夜送医院。我哥半路上就死在母亲怀里了。

我长大后,生产队分给各家种菜的一小块地里,母亲从来不让种黄豆。父亲直到晚年,还习惯在田埂边、水塘埂用锹一别,往土壤缝隙里塞几粒黄豆,秋后攒下黄豆晒干,腊月里磨些豆腐过年招待亲戚。父亲让我选择是喝碗豆浆,还是吃碗豆腐脑,我毫不犹豫等点过石膏后吃豆腐脑。等啊盼了一个整年,也不在乎那一时三刻,觉得豆腐脑实在。

母亲大约是曾为了两升黄豆,将七岁儿子锁在家中,既饿且烧一整天,活活死了而心疼自责。因而,她余生里见不得黄豆。

我在未走出东圩埂前,一直发奋“练功”,甚至闹着离家出走外出学武功。圩埂上三个兄弟、五个儿郎的人家多,我家都是姐妹。我在外打架,就要以一对多。加之,我好抱打不平,本事又不够,自然吃亏的时候多。

挤过高考独木桥,在外谋生亦谋爱的路途中,一直期盼寻找一个哥哥,能够给我护佑,包容我的坏脾气。还真遇到过诸如著名报人李今枚、书坛大将张兆玉,他们善待我如弟,我亦敬他们为兄长。本想天长地久相伴到老,谁知他们刚刚退休便撒手人间,留下我空悲切。

 

上一周,我回省城见过同窗孙叶青,还有丁仕旺、程国华,又遇朱和平、陈昌华、章长华、王永䘵等人,我请这些一路上善待帮助我的好兄弟吃饭。他们也轮着请我喝酒,祝贺我临老了还搞顶国字号作家的高帽子戴戴。那晚喝过酒后,妻子不回城里旧屋,连夜载我回江南山里。

晚风吹来,思乡心切。我说好想回故乡东圩埂上看看,妻子说你回去见到月光下空落落的老屋,又会伤心的。我说,那你带我去县城,我要看看范自才。他是我初一开始的同学,几十年间也处成了自家哥长。

 

我给范自才打电话时,酒劲上头竟然很伤心的哭了。吓得他们夫妇俩反复打我妻子的电话,声称无论如何要留在县城一晚。大玉子是遇到大悲喜了,让他倾诉一下。原本以为我往后余生再也没有什么悲喜,眼睛里淌不出泪水了。怎么,就哭了呢?

酒醒时分细思量,应该是我在城里与兄弟们盘旋两日,有情有义,又能见着那么多好兄弟。我们的父母亲都去了那一边,我们还活在人间,虽不同宗同姓,可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早已亲如兄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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