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千亿体育】时光印记：落花生情结

作者: 千亿体育发布: 2024-04-17 31阅读

喜欢吃壳上叮着泥土的鲜花生，口感清甜细腻，且健康营养。白露前后，这时的花生汲足季节精华，买一些放在家里。没事时，抓一把剥着生吃，偶尔吃到超爆浆沁甜的，在壳内迫不及待萌芽的花生米，弥出田野干净的青草气，仿佛清晨挂着夜露的草地，带来大自然泥土特有的清新。
在菜市场买菜，看到摊位上有刚出土的鲜花生，粒粒细腰鼓肚，叮着泥土，勾引起内心许多细小的往事。
花生最早出现在我的记忆里，是那年祖母去南京相认失散多年的二叔。
临行前，父亲买了很多花生，大人们每晚忙清农活，一家人在煤油灯下其乐融融地剥花生米，一壳几胎，光泽红润，比豆子丰腴好看。那时我不认识花生，也不知道剥出的米能直接吃。父亲分了几粒给我和妹妹们，只能尝一尝，花生是祖母为二叔准备的乡村特产。已经不能细致描述出第一次吃花生的滋味，那种美味带来纯粹的幸福感距离如今太遥远，却又深深镌刻在记忆里。父亲说瘪的最好吃，甜又嫩，剥到了可以吃掉。祖母抱怨父亲买的花生不饱满，我和妹妹们却因为挑拣到瘪的而兴奋。
花生剥好了，一蛇皮口袋的花生米，我巴巴地望着父亲扛着美味的花生米走出村庄，与祖母踏上南京的旅途。
我的村庄以水田为主，极少见到有人种花生。离我村大约四五里路有个叫河滩的地方，那里地势高，以旱田为主。
那时交通不便，村上人喜欢赶吕集，离家近，落座在河滩的一处果园里，集市小却热闹。
逢吕集日，邻家大婶大叔村上大哥大嫂，吆喝一声赶集去，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跟着，身无分文，却欢天喜地。
赶吕集最好在秋天。
先走过我们村广袤的绿稻田，爬上高高如山的河滩，腿有点酸累，一眼望不到头的苹果园挡在面前，孩子们又开始恢复临出门时的兴奋与激动。
走在苹果树掩映的沙土小路，敷着淡淡白霜散发着芬芳的青苹果缀弯枝，伸手就能摘到。大家眼馋地瞅着苹果树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这棵树结得多，那棵树结得大，哪种苹果好吃不酸不涩，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苹果，跟吃到了嘴里一般美。十分不解，自己的村咋都是水稻。有的小伙伴忍不住，捡树下掉落的苹果吃，这才惊奇地发现苹果树下还种了不认识的庄稼，有人惊奇地喊花生花生。
见识多的人神气十足地说，花生的花开在地面上，泥土里结果，不信你们好好看看。果真，豆秧似的翠枝下，从泥土里钻出蝴蝶一样的黄花，质朴的，神秘的。如今才明白，花生是“闭锁花”雌雄不相见，泥土里偷偷授粉结果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生长在泥土里花生的样子，不同于一般庄稼的生长现象，很神奇的感觉。
七零后的孩童时代，是最幸福的，容易觉察到幸福的存在，日子清贫，物资却是丰富的，又有那么多自在逍遥的时间挥霍。赶吕集的真正欢乐，就是咽着口水看路上累累诱人的苹果园，果香的树下，稀罕又朴素的花生田，激发出心里对未来的憧憬，那就是长大了栽几亩青苹果树，树下种绿叶，黄花，白麻壳，红皮，白米的花生。
待花生收回家，苹果树下田地空了，柔软温润的黄褐色沙土地，像女人分娩过的酮体，静静地调整复原，等待下一季节的孕育。我们村男女老少都扛着笊钩，挎着篮子去河滩捯花生。母亲决心培养我念书，我没有参与这项看似有趣的劳作，体味不到其中的苦乐，最终也没把书念出名堂，农活也不会做。那些捯花生归来的人，鞋帮沾满泥土，灰尘扑扑的，步履蹒跚，不如出门时轻盈，但盈篮的花生，可足以随心吃个够，见到没去捯花生的人，财大气粗似的，花生篮子送到面前，抓一把吃去吧。
逢年过节，河滩的姨娘差姨表哥送来半口袋花生和自家做的红薯粉丝，母亲再回送些大米，最为寻常的农产赠礼，表达那个年代浓郁而纯粹的亲情。母亲把花生藏起来，留家里来亲戚剥了米，油炸撒白糖，是一款挺有面子的菜品，适合就老白干酒。最喜欢表舅来我家，母亲的表弟，人家都说他憨，其实只是太实诚。每回来，闷头不说话，腼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洒在饭桌上，大约两毛钱买得到。在母亲叮咛表舅来了不用花钱的絮语声中，我和妹妹们抢过去把花生分了。花生壳炒得焦黄，只剥开来没吃，香味扑鼻了，入口，更是喷香酥脆。因为好吃的花生，多年后的今天，我仍想得起来，憨憨的，娶不到老婆的表舅，内心升起厚重的温暖以及隐藏起来酸酸的牵挂。
随着经济的发展，农作物多样化，我们村有不少人家种起了花生，河滩也开沟引水种起了水稻，花生不再是金贵和罕见。
后来，背井离乡，稻田，苹果园，花生田，成了文字里抒情的田园欲望。
再也没有曾经和庄稼，泥土打交道的休闲时光。有时一整天，忙于工作顾不上看手机。有一天下班，打开手机，看到同一个未接电话打了十来次。急忙打过去，电话那端似乎是一位耳背的老人，问我是谁，声音熟悉，好一会，突然就想起来，是大姨父。
这时姨表哥接过电话，原来大姨父从老家过来，带了一蛇皮口袋的花生米，打电话给我没人接，放在我家小区门卫上。
我从来不易伤感动情，那一刻泪流满面，几十年不联系了，昔年，大姨父父亲一般疼爱我，很想与他在电话里拉拉呱，可他耳背无法交流，但能感觉到，他联系到我，也和我一样百感交集。
满满一袋子红亮亮的花生米，颗粒饱满，红紫泽亮，又清爽洁净，如故乡没有高楼大厦遮挡的夕阳红，赤城，宽厚。我看到了，晚年的大姨和大姨父的生活，依然一丝不苟地劳作，健康充实地生活着。
去年秋天回到老家，去河滩看望大姨夫妇俩，记得他家在吕集旁边的村子，却摸错了路。恰好遇见两女子赶吕集，跟着她们后面走。到了当年的苹果园，苹果树不复存在，酸酸的青苹果彻底被淘汰，而花生受到良好的发展，无边无际的花生田，黄花低调地躲于叶间，金色的阳光下，绿色滂沱，流淌着一派丰收的繁荣景象。
而我在异乡，想买到钟意的落花生，有点难。
这个秋天，大抵因为夏天很多地方雨水成灾，农作物受到灾难，菜市场卖鲜花生的摊位不多。买过卖蘑菇女子的鲜花生，小个头，紫皮，口感极佳，再去买，看了几次，没看到鲜花生的影子。忍不住问，她连连摆手，不卖了，有的人买一斤，要翻一大口袋，净挑一壳长几个米的。
我正为此事内心翻江倒海感慨时，同学丽晒出在老家捯花生的照片，泥乎乎满篮子，大的，小的，瘪的，圆鼓的，多米的，独孤妞的……各种体型，各具神态，落落大方。
恍惚，闻到了泥土的芬芳，见到朴实无华的乡人。